大量的优质蛋白质补充进体内,胳膊有力腿脚利索,活也没原先那么感觉累人了。原想豪掷一两三钱银子买头瘦驴的,终究没舍得。毕竟一年才有一个中秋节,林师父也只有一个有钱的亲传弟子。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飞逝,转眼已到十二月,小而贫的铁矿也已枯竭,众人得以放长假,坐等潇洒找出新矿来。
这日。钳工自衬已将微操练习纯熟,且习得新技能,原来虫族只消一把黄雾就能御人族机械化大军于家门之外,于是央求曹少对战一把。曹少不加理会,只缠着胶皮索要半袋子土豆和半袋子甜玉米,得知要送给谷子,胶皮便挑来长相好的各装满一袋子。曹少打盆水把土豆洗净后高高兴兴去了。
泰森追上来,问:“到女家去啊?”
“是啊。”
“这个,帮我送给她妹妹。”
一个女式拎包,泰森专程去施州南货铺里精挑细选的礼物。这货居心不良,曹少送土产,他出手江南时髦女郎流行的时尚坤包。这货单方面被谷子迷得神魂颠倒,碍于谷子和曹少情深意笃,恨老天爷没给他缝隙插腿。怜他对谷子用情之深,曹少凭空制造出谷子老家有个堂屋妹妹会来施州看望谷子,以便泰森退而求其次,再用时间大杀器灭他的单相思。
远远见那熟悉的房子,幸福和快乐油然而生。院子里支起的布棚上工工整整晒着几十片硬邦邦的鞋底布,还能闻见鞋底布上米浆的香味。谷子坐在门墙边晒太阳,手里头专心致志做女红。用针尾划头皮痒时看见大哥来了,急急忙忙跑进屋里藏东西。
她手指上套着顶针箍,刚才干活太用力,手指被顶针箍挤压出深深两圈红印。看鞋底布的尺寸猜到八成是做给自己的,曹少揉着谷子手指嗔怪道:“给谁做鞋呢?”
“反正不是给你做的。”
“ 嗯嗯,知道,给二大爷三大妈做的。傻丫头,糊那么厚扎那么狠做什么!”掀开床上的被子,扁筐里未完工的鞋底上还插着支粗壮的鞋锥,把鞋底比了比自己脚板:“毫厘不差肯定合脚,妹子眼睛里装着规尺量具哩。”
谷子目测的本领因对象而异,且只为情郎才能激活。她扭捏着含羞不已,被顶针箍压红的手指不觉肿痛了,懊悔先前惧怕锥子屁股把手指顶得太疼,只怕鞋底做太薄不经穿。其实她所谓的薄鞋底比铺子里卖的厚出半寸来有一节指节厚呢,简直是明朝版的松糕鞋了。
床头的灯龛里有三双做好的鞋子,其中一双棉鞋鞋底脚掌脚跟处还钉了层皮革。曹少舀瓢水把赤脚洗净,在裤子上蹭了三两下待脚稍稍干了套上新棉鞋走了两步,连连赞叹新鞋合脚,然后指责谷子做太多穿不完。谷子却十分惭愧,声讨自己不够细腻体贴,与大哥谋面后一时竟未想到给做双鞋子。如今矿上做工肯定费鞋,多做几双备着好更换。
心中升起暖阳来!把妹把妹,承蒙老天怜我,让我一不小心把到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妹子。曹少把脸侧转,待胸中起伏平复下来,把拎包展示给谷子看,“正宗应天府南京货,你去姐妹家串门,把胭脂口红放包里,十分有款有型。”--不晓得泰森听见这话会不会当场暴起?
女人天生对包包情有独钟,谷子忍不住欣喜,做了老长时间的买家秀后才想起来问:“大哥手中有钱,莫非开了财源?”
曹少哈哈大笑,摸出小块代表成就感的碎银子给谷子过目。谷子会心又开心,尽管这银子只豌豆般大小,“大哥有银子了。”
“你信不信,日后大哥每次来看你都送你几件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物什。”应到饭点,肚子却不饿,便想知道时间,问:“泰森上次送你的手表呢?”
翻箱倒柜寻了几处地方才找出来。农村人不用掐时间上下班打卡,手表用处不大,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三点半时刻上不动。眼下还是上午,三点半比较荒谬,显示出泰森送的这件礼物十分荒谬。
“现在是何时辰?”
谷子走到门口看了眼日头,“大时应为巳时,若小时约巳正时。”
谷子估算时间的本领值得信赖,误差绝不超刻把钟。现在是早上10点钟,撑个豌豆尖走水路去施州城是顺流,不消两个钟头,能赶上吃中饭。谷子摇头不肯,他要强拉,谷子便逃,笑着摇头坚决不从,说哪有女儿家抛头露面去城里饭馆吃酒的,断然不敢!可怜大哥心意打水漂,他觉亏欠爱人太多,攒了点钱想请谷子上馆子大吃一顿,事先连行情都打听清楚了,时下施州闹银荒,3钱银子值半贯钱,能点十几二十道大菜。他岂肯善罢甘休,今天这点银子不在谷子身上花掉晚上睡不着觉。
“大哥来了施州卫四年,城里一趟没去过,你陪我去呗。”
“那也不成。谷子知道大哥去过州城,大哥是要诓我去酒楼,彼处不是我贫家女子好轻易进的。”
顽固得令人生气,听口气城里的饭馆简直是‘良家女子禁足之是非地’。村姑到底是村姑,江南女性解放之春风被施州的大山给挡住了。曹少只得与谷子约好过年到梁山来过,丑媳妇要见见婆家人了。再偷偷把银子放在纳鞋底的扁筐里,拎着谷子给他的活鱼打道回山,一边走一边遗憾:随着感情升温交往一多,二人观念上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同到底还是有所暴露出来。
回到家,泰森第一时间送来关切:“这么快就吃完情侣餐了,是不是你小气只请谷子吃麦当劳肯德基?”--“哦,不能怪人家,她还不是梁山的人,当然要守妇道规矩。”
泰森说话理太偏,这个理由不成立。想谷子不避耳目收容自己同居,可见她不被男女大防的程朱礼教所荼毒。曹少猜谷子可能刚刚及芊,新鲜劲还在兴头上。还有个可能,热恋中的女孩子脸皮薄,怕被人看见。这样想来,方才的不愉快如胶皮试验地里的杂草,稍稍冒头即被连根铲除。
日薄西山。
油灯下,谷子心慌意乱地绞着手指头,生怕白天把大哥给得罪太狠,恐心上人一去不回头了。怪只怪大哥没挑对日子,早几个月的土家女儿会,十天后浴佛节都是成双成对的好日子,不怕闲人说闲话。悔恨方才拒得生硬扫了大哥的兴,定下心思过些天攒上些山货活鱼去梁山向大哥赔个礼。她想象着与大哥面对面坐在城里酒楼饮酒吃菜的情景,想到至今还未曾有机会向大哥献茶敬酒,蓦地醒悟敬茶乃是洞房之夜所为,立时红霞满颊盖住了这些天破茧而出的青春痘,一张脸好似熟透的山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