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是妹妹问哥哥箫儿好不好呢,反过来了吧?’--此心念随即被自责压制掉:‘曹少啊曹少,难怪被人叫曹查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份心思!还能思想开小差!’他大叫:“吾伲西塘人、周庄人、嘉定人,松江人。松江,姚明、刘翔、徐阶、董其昌、柳如是、钱谦益、徐光启、陆机、黄道婆、侪是伲窝里厢人!松江布,衣被天下!”
赵寿吉小眼睛眨着,酷似孙红雷扮演的余则成在耍心眼想点子。他很有想法,他的有想法不单在这次奇遇般的闹剧中邂逅不明来历的江浙老乡。
汉语普通话以北京话为基础,北京话却是被摧残过的汉语,即满式汉语,其前身是满清官话,也就是说现在的北京话并非明朝北京话,而满清入关前北京人讲的是南京话,也称明朝官话。满清入主中原初期,满语仍是一种原始的简陋的语言,发音和语法不成熟,词汇量更是少得可怜。对于常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满人,初入北京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大开眼界,很多普通平常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成了新鲜事物,小到日常用具大到宏伟建筑,用满语都无法表达。而像汉人的某些高级语言比如医学、科技、文化用语等满语更是无法表达,八旗遇到了比汉人的抵抗更为头痛的问题--语言危机。至此,学讲汉语成了满人唯一的选择,于是满族开始了他们的全民学汉语热(类似后世全民学英语)。满清这种虚心学习属工作需要,不得已而为之。由于满语较汉语有着先天性不足,再加上生理上的差异,满人无法流利说讲汉语,无法掌握发音,只能是用满语生搬硬套汉语的发音,这种情形类似日本皇军说汉语:你滴,良心滴,大大滴坏了。而当时满清皇军汉语水平并不比日本皇军强。这种满式汉语首先在八旗贵族中出现,经过数年的使用和发展形成了满清官话即普通话的前身。而由于中国南方对满清的抵抗比较激烈,加上对汉文化的无比优越感,在南方地区古音古语保留较多。比如‘风’,吴越方言读作‘fong’,发音至少与元明时期一致。这就是松江人曹少能与400年前嘉兴人赵百户勉强交流的原因。
假设晚十年二十年于2018或者2028年穿越,以他的这口上海土话必不被赵百户承认,因为吴越方言中大量的尖团音和入声或许早就被普通话围剿得渣都不剩。而现在,曹少一口老旧上海话还保留着尖团音的区分。西塘的西不念xi念si。周庄的周不念zhou念jou。董其昌的其不念qi念ci。再比如松江、嘉兴土话中有两种ang的音。一个发音靠前,比如冷、打、张、生、长;一个发音靠后,比如狼、党、章、桑、上;这两个音一个往后去一点一个往前去一点就合并了,结果就是小年轻上海人冷狼不分、场中路和上中路不分。
所谓入声就是发音短促的。像“笔、滴、急、七、吸”这些字让上海人读一般不会错,但说它为入声,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其实语言中语音变化最快,而且其发展和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旦习惯成自然就一直就这样说了,任何人为的介入都没有意义。
私下里,赵百户和潘小旗俩同乡讲的是嘉兴老土话。潘嘉园猜不准领导凝固的笑脸所代表的含义,小心翼翼请示:“老爷,贼人恐是倭寇。依麻柳溪里长讲起,那大个贼人自报家门是先宋遗民从海外孤岛而来,海上狂风把所乘海船吹到闽南入境大明。闽南距此几千里,必定在瞎三话四。吾去询问伊走啊里条路入的施州,旱路还是水路。稍加细问就知真伪。”
百户防守官赵寿吉少年从军,和汉人倭寇、日本倭寇、红夷倭寇残渣打过仗过过招,对倭寇最是熟悉。说这伙人通倭也许没什么大毛病,要说他们是倭寇必定是瞎三话四。眼前这伙人全无强盗气质,反而带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比如说那个岁数最大的,把他鼻梁上戴的水晶片摘掉便似两眼摸黑云遮雾罩,与那书办于祥写字读书时滑稽可笑的模样如出一辙。想到这里清清喉咙朗声道:“尔等若果真前宋遗民倒与我华夏一体。”
曹少闻听即啧啧唱起赞歌:“真真清官大老爷。”--“大老爷贵姓?”—“啊!赵清天,赵龙图!”。
这位大救星肯定是军官,是这伙明军中最大的官,说话算数的第一人。当兵的都头戴飞碟帽身穿大红色薄棉战袄,唯独这位爷头戴八瓣铁盔,战袄外头还披了层炫黑色短袖罩甲,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下亮瞎你眼珠子。红黑色混织而成的棉麻粗绳将皮质护腕牢牢系在小臂上,护腕连着块厚实的复合牛皮保护着手背。那叫啥,护手?反正这一身与众不同的高级甲胄分明显示着主人身份的高贵。‘颜值就是战斗力’真他娘的诚不欺我。且说这位爷绝对不好惹,你就看他腰上扎的武装带,皮质有些开裂老旧但绝对不是做旧的,皮子里隐隐泛红,那是血渍!铜质皮带扣又粗又大,把皮带解下来抡开了能当流星锤使。这个人,业务型干部无疑。
“瞎三话四。”
口气有些不善,嗓门有些大,曹少被吓一哆嗦。好在这位爷放低嗓门道:“老爷我带兵的百户防守官,非那断案催租的文官。从实招来,尔等何方人氏?”
腔调腔调,调变腔不变!根据赵青天的口音腔基本能锁定其老家在浙江嘉兴、江苏昆山、上海青浦一带,现在的情形是只有攀老乡才能救命,不是,救大明。而攀老乡势必要说起家乡的人和事才能在感情上起共鸣。曹少快速把自己掌握的历史地理知识在脑子里扫描一遍:嘉兴南湖上的游船当下默默无闻;昆山的古镇大同小异,根本分不清周庄还是同里;松江的四腮鲈鱼也被吃得快绝户了。说不上三句就要得露馅,对,不能咬死在一个地方!得来个东拉西扯。
“禀赵大官人,伊啦的的确确松江府人,窝里厢么就在嘉靖朝首辅徐阶隔壁头。吾么,嘉定县人,不是,吾祖籍苏州府锦溪,哦,勿是,昆山陈墓。陈墓晓得伐?”
无论古称锦溪还是现名陈墓,赵大官人都是晓得的,他一个远方亲戚正是在前元避兵祸逃在了陈墓开枝散叶。赵寿吉收刀入鞘,此身体语言意味着和平的曙光。闪闪的刀光实在夺人眼球,曹少敢肯定自己不曾看走眼,赵青天用的是戚家刀,再结合方才的战斗队形,这队明军人马和戚继光脱不开干系。于是决定把户籍往义乌靠一靠,说不定能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吾阿爷稠州东阳人…”
“方才你说你祖籍陈墓。”
“避倭乱迁至苏州陈墓。”
“哦,原来如此。”赵寿吉的冷笑藏在肉里,既难以察觉又一闪而过,遂以满面春风示人。见当官的脸色和善,曹少要把戏文给演足演好,双手抱拳朝天一拱:“我朝孝宗帝陈妃最爱锦溪景致,水葬于此,遂改锦溪为陈墓。各么,且不知本朝唤此地锦溪抑或陈墓?”
“我大明沿袭前宋旧称,仍作陈墓。”
直到此时曹少终于舒缓了口气下来,心说自己乱点老乡谱险中求胜,这回性命暂时算保住了吧!接下来,从义乌搬到陈墓再搬到嘉定,到处流浪的曹少的即兴发挥把赵大官人忽悠得眼皮都不曾眨动,也把自家一班穿越众兄弟白乎得心惊肉跳。请读者朋友们好生听这故事:曹少老家嘉定娄塘瞿家弄,来此施州卫之前曾到家乡寻祖。老宅尚在,隔壁邻属姓周,大郎叫做周奎,周奎有一女闺名周芷若。听乡邻说起,这周奎迁居北京大兴县,其女周芷若入信王府,嫁于信王为妃。说起来他曹少和本朝皇族也是颇有些渊源的。
赵大官人只会喝酒睡觉练兵打仗,对远在北京的皇室八卦无缘得知,问:“你说这---,这信王是---?”
“崇祯,崇祯皇帝朱由检呐!”
答话掷地有声!曹少已是满额头的冷汗,差点就被自己吓晕过去。看着穿越众那投来的幽怨无助的眼神,他长叹口气闭上眼睛,就等引颈受刀。
半瓶水乱晃荡,玩火者必自焚。也就是说,你可以演绎但别过分演义。未来的嘉定伯周奎是嘉定人自然不假,未来的周皇后闺名叫什么自然无从打听也就不能证伪,瞎编个周芷若倒也无妨。但1616年是哪一年?万历四十四年,万历爷还健在呢!你给来个崇祯皇帝。你让天启帝朱由校怎么想?朱由校自己还没当上皇帝,如何封由检弟弟当信王。
惊蛰好像早过了吧!怎么平白里突然响了声春雷。‘咣当’雷声响过,曹少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不似要下雨的样子。天不下雨,自己一脖子热血就要雨点般喷溅而出了。又响了声惊蛰之雷,不过这响雷出自赵寿吉口:“哈哈,赵某人舅爷就勒嗨陈墓,看起来倷几个当真先宋遗民,回老屋走亲眷来了?”
这回全体穿越众都看懂了。正所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尽管这剧情编得漏洞百出,但观众愿意看才是收视率。
双手手腕被麻绳勒出了几条黑紫色血痕,两条手臂从指尖麻到了腋窝,钳工一屁股瘫坐地上,甩着手活动着腰,峡谷的风钻进领口里感到阵阵冰凉寒意。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数度浸透,连腿上都是汗,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腋下淌到了肚子上,提醒着他大难不死而惊险无比。热汗冷汗才止住没多久,乃有漏网之鱼前来报到。
胶皮被推搡着跌跌冲冲过来汇合,只见她头发乱成了鸡窝,几缕青丝粘在额头粘在嘴角,修身衬衫纽扣掉了一粒,领口歪斜,脖子下形成个深V露出黑色文胸的边缘。原本盘在脖子上的爱马仕换了个地方发挥功能,被当成绳索把她双手反绑,如此,原本束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往上提了那么几寸,露出女主人平坦的小腹,还有性感迷人的肚脐眼。三宅一生则被顶在长枪上成为明军胜利的旗帜,亏得布料厚实而枪尖不锐没被戳出个洞来。
穿越众每人心都一沉:这小娘皮没被那个吧!她有没有被那个,这个问号后来在较长时间内是压在穿越众特别是钳工心头的万重山,又不能直白问,只得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