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涨红了脸,抓着后颈直跺脚:"五妹妹你别听那...那什么粉的,我、我就是...就是..."
"大哥哥别慌。"贾悦从袖中摸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前襟的茶渍,"我知道你最护着妹妹们,上回宝姐姐病了,你大冷天去城外摘雪梅,这些我都记着呢。"
夏金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蜜合色褙子的牡丹暗纹被攥得皱成一团。
她刚要开口,贾悦已提起竹篮往门外走:"我先回去了,大哥哥记得趁热吃酥饼,凉了可就不香了。"
出了外书房,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洒下金斑。
春杏从假山后跑出来,鬓边绢花歪得更厉害了:"姑娘,方才那夏奶奶的脸色...比我娘杀鸡时的血盆还吓人!"
贾悦捏了捏她的手:"去账房支两吊钱,给你娘称斤好肉。"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困,贾悦推开松竹斋的门时,沈墨正伏案写着什么。
案头摆着新采的荷花,露水还沾在花瓣上,映得他眉峰更显温润。
"你来了。"他放下笔,指节抵着下颌笑,"我猜你辰时就能到,结果等了两柱香。"
贾悦将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了,末了道:"夏金桂要的是薛家掌家权,她知道薛大哥哥最听长辈的话,所以想借我立威——可她没想到,薛大哥哥虽莽撞,到底念着旧情。"
沈墨屈指敲了敲案上的账本:"我让人查了,夏家在苏州的布庄上月欠了赌坊三千两,她急着找银子填窟窿。
你铺子的流水,够她填三次。"
"所以她要毁了我的铺子,再用薛记的"救济"把我变成她的棋子。"贾悦指尖点着账本上的数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她不是要让薛大哥哥去闹吗?
咱们偏要让薛大哥哥自己揭穿她。"
沈墨至于夏金桂...我让人在她房里放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
"半块带朱砂粉的香粉匣,和夏家布庄的借据。"沈墨起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等宴会上她闹起来,咱们就把这些东西摆到薛姨妈面前。"
贾悦望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笑了:"沈公子这算盘,比我房里的老账房还精。"
傍晚时分,贾悦往周瑞家的院子去。
夕阳把爬墙虎映得像团火,周瑞家的正坐在廊下纳鞋底,见了她忙起身:"五姑娘快请进,我让小丫头沏了碧螺春。"
"周姐姐别忙。"贾悦扶她坐下,"今日来是谢你上月帮我拦了赖家的帖子——要不是你说"五姑娘身子不爽",我哪能腾出空查香粉的事。"
周瑞家的脸上浮起笑意:"姑娘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在府里当差这些年,谁真心谁假意还瞧不出来?"
贾悦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打开是对翡翠耳坠:"这是我铺子新打的,周姐姐戴着衬得气色好。"
周瑞家的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姑娘的东西金贵..."
"周姐姐若不嫌弃,便当我送干娘的。"贾悦握住她的手,"明儿宴会上,夏奶奶怕是要闹,我就想求周姐姐...到时候替我递句话。"
周瑞家的捏着耳坠,翡翠在夕阳下泛着柔光:"姑娘放心,我周瑞家的别的不会,这府里的门门道道,还能替你支应一二。"
夜深了,贾悦坐在妆台前,烛火在螺子黛上跳着小火星。
紫鹃端来银耳羹,见她盯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发呆,轻声道:"姑娘在想明儿的宴会?"
"嗯。"贾悦用银匙搅着羹汤,"夏金桂不会轻易罢手,薛大哥哥虽软和,到底是薛家爷们...还有沈公子说的那些东西,可千万别出岔子。"
"姑娘别担心。"紫鹃替她揉着肩,"你瞧,上回赖家的事你都撑过来了,这回有沈公子帮着,还有周瑞家的...定能顺顺当当的。"
贾悦望着窗外的月亮,清辉透过窗纱落在妆匣上,映得那支翡翠簪子泛着幽光。
她伸手摸了摸,簪头雕着朵素菊,正是明儿要簪在鬓边的。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响,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戌正三刻——"
明天,该是场硬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