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麻袋的阴影里,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正对尤氏比出三根手指——那是三日后甄家送嫁妆进府的日子。
尤氏指尖的蜜蜡佛珠突然迸裂,琥珀色珠子滚过青砖上未干的鱼胶。
她绣着万字纹的鞋尖碾碎两颗珍珠,却将沾着雄黄粉的第三颗踢到赵姨娘裙边:"祖宗最恨阴私手段,环哥儿袖里这毒蛛..."她忽然拔下金镶玉扁方,挑开贾环衣襟里蠕动的黑影,"倒像是南边庄子进贡的赤眼狼蛛?"
赵姨娘鬓间歪斜的步摇晃出细碎声响,裂成两半的翡翠戒面正卡在供案缝隙里。
她突然扑向铜盆中未燃尽的油纸,染着丹蔻的指甲被沈墨的银针钉在青砖上——昨夜偷换陈黍时剐蹭的伤痕还渗着血珠。
"三爷当心。"沈墨弯腰拾起龙纹玉佩,暗格里掉出半张烫金名帖,"上月药铺失窃的何首乌,倒是与这账本上的朱砂批注颇为相配。"他袖口云纹掠过贾环惨白的脸,名帖上甄家徽记惊得尤氏倒退半步——那原是三日后要随嫁妆进府的秘药清单。
贾悦解下双鱼玉佩轻叩铜盆,翡翠碎片在雄黄烟里拼出半幅地图:"姨娘可认得库房西墙第三块松动的青砖?"她将染着鱼胶的帕子覆在贾环袖口,"三哥这暗袋针脚,倒比给老祖宗绣的抹额还精细三分。"
穿堂风突然卷着香灰扑向供案,二十个麻袋的阴影里传来斗笠落地的闷响。
尤氏猛地攥住贾悦手腕,佛珠缠上她藏着翡翠碎片的袖袋:"五姑娘这双慧眼,倒比凤丫头库房的戥子还准。"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油纸包裂缝,"明日甄家送来的血燕..."
"姨娘怕是等不到明日了。"沈墨突然掀开铜盆,盆底未化的雄黄凝成"克扣"二字,"卯初三刻库房当值的王嬷嬷,此刻正在二门外喂那笼赤眼狼蛛。"他云纹袖口扫过尤氏颤抖的指尖,露出半截盖着官印的缉捕文书。
赵姨娘突然嘶吼着扑向供案,裂开的锦裙里掉出染毒的银针。
她昨夜用来粘翡翠头面的鱼胶,此刻正将账本残页牢牢粘在青砖上——那上面朱砂批注的"参茸"二字,赫然与沈墨名帖上的药方重叠。
"五姑娘!"贾环膝行着扯住贾悦裙角,袖中毒蛛突然反噬,将他偷藏的翡翠耳坠咬成两半,"都是姨娘逼我..."他腰间暗袋突然迸裂,昨夜偷换的雄黄粉混着陈年黍米,在青砖缝里燃起幽蓝鬼火。
尤氏突然将佛珠套上贾悦手腕,蜜蜡珠子压住她掌心的翡翠碎片:"既查清是赵氏作祟..."她绣鞋碾碎最后粒珍珠,雄黄粉在晨光里炸开金色烟雾,"理当请家法处置。"
沈墨的银针突然穿透穿堂风里飘落的鸦羽,钉住斗笠人欲捡的名帖。
贾悦弯腰拾起裂开的翡翠戒面,戒圈内侧的刻痕正与供案地图的缺口严丝合缝:"三日后开祠堂..."她将戒面掷入铜盆,青烟中浮现赵姨娘私库的雕花门锁,"该清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