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摇头,伸手想替他擦去额角血迹,却见他突然用剑挑开她袖中暗袋——半块漕运图飘落,被血珠浸透的"金陵"二字正与玉佩上的并蒂莲重叠。
暗巷高墙上,赵姨娘攥着贾环的胳膊几乎掐出血痕。
她看着薛蟠等人狼狈逃向王家当铺后门,突然将手中黄符撕得粉碎。
碎纸飘过荷花池时,一条锦鲤跃出水面,将带着胭脂味的纸屑吞入腹中。
暮色四合时,荷花池泛起铁锈色的涟漪。
赵姨娘踉跄后退半步,绣鞋踩碎半片浮冰,冰碴刺进锦鲤腹部的瞬间,她看见贾悦裙角沾着的黄符灰烬正簌簌落在青砖缝里。
"五姑娘说的什么话?"贾环挣开母亲的手,荷包上的并蒂莲纹被指甲刮出丝来,"我们不过是在这儿喂鱼。"他从袖中掏出把鱼食,碎米里混着几粒染成朱砂色的薏仁。
贾悦的翡翠镯子磕在石栏上发出脆响。
她弯腰拾起片碎冰,冰面倒映着西厢房檐角挂着的铜铃——正是方才混战中出现过的式样。"二哥哥喂鱼倒别致,"她将碎冰掷向水面,惊起的水花恰好打湿贾环的袍角,"连薏仁都要用王家当铺的朱砂染过。"
沈墨的玄色披风掠过月洞门,惊飞檐下两只灰雀。
他手中提着个鎏金鸟笼,笼底铺着的黄符碎片还沾着胭脂。"城南雀儿巷的贩子说,今晨有人用赵姨娘妆匣里的金叶子买灰雀。"他转动笼门铜锁,半枚梅花形状的齿痕与薛蟠靴底的紫泥严丝合缝。
赵姨娘突然扑向荷花池边的石灯,发间银钗勾破灯笼纸,露出里面浸过火油的符纸。"你们敢动环儿试试!"她抖着手去掏火折子,却摸到块冰凉硬物——正是贾悦昨日"遗失"在祠堂的翡翠禁步。
"姨娘仔细看,"贾悦用帕子包着块枣泥糕走近,"这上头的霉斑,是不是比前日西角门砖缝里长出来的更规整些?"她突然将糕点抛向空中,惊起的灰雀撞翻石灯,灯油泼在赵姨娘裙摆上,遇风即燃的丝绸瞬间蹿起半尺高的蓝火。
贾环尖叫着去扑火,腰间荷包却被沈墨的剑锋挑开。
并蒂莲玉佩坠入池水的刹那,十几条锦鲤突然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鱼鳃里都塞着染血的碎纸片。"看来这些鱼儿也不爱吞脏东西。"沈墨用剑尖挑起片碎纸,背面胭脂指印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贾悦蹲下身,将翡翠禁步压在赵姨娘烧焦的裙角上。"听说老太太房里的张妈妈,昨儿在荷花池底摸到块刻着王字的官印。"她故意提高声量,惊得树梢寒鸦扑棱棱飞起,"您猜那印钮上的裂痕,像不像薛公子靴底沾着的紫泥纹路?"
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贾母院里的灯笼次第亮起。
贾悦转身时,绣鞋碾过满地鱼食,朱砂染红的碎米在她裙裾后拖出蜿蜒血痕。
沈墨收剑入鞘的铮鸣声中,她听见赵姨娘从牙缝里挤出的诅咒:"小贱人等着瞧......"
次日清晨,小鹊儿收拾妆奁时发现少了对珍珠耳珰。
贾悦正用银剪子修剪窗台上新插的绿梅,闻言轻笑:"怕是昨夜落在荷花池边的石栏缝里了。"她将剪下的梅枝插入哥窑花瓶,忽然瞥见窗外掠过道玄色身影——沈墨的披风下摆沾着几片王家当铺特有的紫竹叶。
午后的日头将青石板晒得发烫,贾悦倚在临窗大炕上核对账本。
漕运图残片在炭盆余温里蜷曲成古怪形状,"金陵"二字的墨迹渗入纸张纹理,竟与沈墨玉佩纹路重叠成半幅星象图。
她刚要伸手触碰,忽听外头传来瓷器碎裂声——赵姨娘房里的二等丫鬟打翻了供在佛前的青花梅瓶。
暮色染红西厢房檐角时,贾悦站在荷花池畔喂鱼。
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她新换的软烟罗裙,裙角暗纹在波光里扭曲成符咒形状。
她俯身去捞漂远的鱼食罐,忽然看见池底沉着半块碎裂的翡翠——正是那日贾环荷包上缺失的并蒂莲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