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独坐缀锦楼整理图纸时,忽见案上紫檀木匣渗出暗绿黏液。
匣底《园冶》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绘着船锚暗徽的那页,空白处渐显血字——正是沈墨的字迹。
蘅芜轩内伽楠香渐浓,贵人执狼毫在洒金笺上落下最后一笔。
墨迹未干的"漕"字映着八角宫灯,在紫檀木匣渗出的暗绿水痕里微微扭曲。
贾悦垂眸整理契约文书时,指尖在"铁网山"三字处稍顿,铜胎珐琅护甲不着痕迹地抹去了页脚几点绿斑。
"明日巳时三刻......"沈墨话音被骤起的咳嗽截断,掌心海棠红丝帕堪堪遮住北静王府暗纹。
侍书呈上的金丝楠木匣里,十二枚鎏金印章在烛火下流转异彩,匣底却隐现船锚划痕。
三更梆子响过,潇湘馆后墙的芭蕉叶簌簌颤动。
邢夫人贴身嬷嬷的云头履碾过青苔,怀揣的油纸包渗出暗绿黏液。
她不曾看见,芭蕉叶背面用米浆黏着的琉璃镜,正将月洞门外的动静映进缀锦楼支摘窗。
翌日辰时,大观园各处已洒扫一新。
李纨捧着契约穿过沁芳闸桥,忽见妙玉立在滴翠亭畔,素白袍角沾着铁网山特有的赭石粉末。"这卷《园冶》残本,烦请转交林姑娘。"青玉轴头触手生寒,展开时却见夹层里嵌着半片暗徽,与贵人令牌缺口严丝合合。
签约仪式设在凹晶溪馆。
贾悦接过侍书递来的羊脂玉砚时,察觉砚底藏着张皱巴巴的漕运图——昨夜沈墨呕在帕子上的血痕,竟与图纸上新增的闸口标记重叠。
贵人腰间令牌忽然发出蜂鸣,震得案上茶盏泛起细密涟漪。
"且慢。"贾赦跨进月洞门的刹那,邢夫人鬓间赤金步摇正巧挡住沙盘东北角。
她笑吟吟捧出个紫檀匣,"悦丫头年轻,这等大事还需长辈鉴证。"匣中契书泛着奇异的孔雀蓝,条款间隐约浮现金粉绘制的船锚纹。
贾悦屈膝行礼时,发间白玉簪不经意扫过契纸。
簪头暗藏的银针倏地刺破纸面,针孔渗出暗绿液珠,在"铁网山"三字上凝成船锚形状。
沈墨适时咳嗽起来,染血的丝帕飘落在契书边缘,将孔雀蓝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这墨色倒是新鲜。"贵人指尖摩挲着变色处,腰间令牌突然烫得惊人。
邢夫人后退半步,绣鞋不慎踩中妙玉遗落的伽楠香珠,檀木裂开时飘出的灰烬,竟与契约夹层暗藏的药粉同源。
未时三刻,暴雨突至。
李纨收起最后一份契书时,发现蘅芜苑标注处洇开梅花状水痕。
妙玉立在廊下接雨水素手微顿,铜盆倒影里,贾赦心腹小厮正将油纸包塞进缀锦楼窗缝。
她转身时,腕间香珠恰好坠入水洼,惊散了池底游鱼衔着的半片暗徽。
申时雨歇,契约终成。
邢夫人扶着嬷嬷踏上青石板路,未察觉老妇袖中油纸包已换成素笺。
贾悦独坐缀锦楼对账,忽见窗棂缝隙卡着片枯荷——叶脉间用胭脂描出的船锚暗纹,正与契约夹层里取出的密信相映。
暮色四合时,沈墨咳出的血珠在宣纸上凝成路线图。
鎏金暖炉迸出几点火星,将暗格里取出的漕运图烧出个豁口,缺口形状恰似邢夫人今日遗落的赤金耳珰。
贾悦吹熄烛火前,特意将修补好的《园冶》残卷压在镇纸下,书页缝隙隐约可见银粉勾勒的锁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