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执伞立在朱雀桥头,伞骨渗出的雨水顺着双鲤金纹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槐花状的湿痕。
桥下货船飘来靛蓝染料的酸涩气息,让他想起三日前拜访户部陈侍郎时,对方书房里那盆反常盛放的六月雪。
"沈公子留步。"陈府管事追出来时,手里捧着鎏金错银的缠枝莲茶盘,"我家老爷说,漕运改制牵涉工部旧档,公子若得空可去城西墨韵斋瞧瞧。"茶盘边缘沾着靛蓝印泥,与贾蓉货单上的官印如出一辙。
贾悦此时正立在贾府藏书楼的飞檐下。
雨水顺着鸱吻脊兽的铜铃淌下来,打湿了她藏在袖中的半卷《河工要略》。
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泛靛蓝的桑皮纸,上面"墨韵斋"三个小楷被水渍晕染,与陈侍郎的暗示在晨光中重叠成谜。
"五姑娘当心!"紫鹃突然扯住她后退半步。
半块松动的黛瓦砸在青砖上,碎渣里混着靛蓝染的麻线。
贾悦仰头望着正在补瓦的工匠,那人后颈的云雷纹刺青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
沈墨在墨韵斋翻检旧书时,掌柜的翡翠扳指在《盐政考略》封皮敲出三声脆响。
当他抽出夹在第三百页的泛潮账册,靛蓝的墨鱼骨粉忽然簌簌落下,在"临清漕帮"字样上铺开细密的金粉。
"沈公子!"林府小厮浑身湿透闯进来,袖口染着靛蓝的草药汁,"派去扬州查盐船的李管事,昨日在瓜洲渡被运茶船撞伤了腿!"残破的货单从他怀里飘出,盖着临清盐仓官印的文书竟用槐花汁写着"墨韵斋"三字。
雨幕中的贾府角门吱呀作响,贾悦望着尤氏贴身丫鬟抱走的靛蓝包袱,忽然想起半月前北静王府送来的《金刚经》。
经卷封皮的桑皮纸在烛火下显出双鲤暗纹,与此刻包袱里露出的经书残角严丝合缝。
"姑娘看这个!"紫鹃突然从回廊石缝抠出半枚翡翠扳指,断裂处的云雷纹浸着靛蓝草汁。
贾悦用绣帕包住时,发现指环内壁刻着极小的"墨韵"二字,与沈墨昨日送来的书斋账本产生微妙共鸣。
沈墨冒雨冲进贾悦书房时,月白直裰下摆沾满墨韵斋特有的槐花墨屑。
他展开的《河工要略》第三百页,被靛蓝染过的批注突然在烛火中显现:"咸宁三年六月,临清漕帮承运北静王府金丝楠木十二根,经手人墨韵斋周氏。"
窗外惊雷炸响,贾悦手中茶盏突然倾斜。
泼出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临清码头的轮廓,漂浮的茶叶竟拼出"周氏"二字。
她与沈墨同时望向书架顶层的《贾氏族谱》,泛黄的书脊渗出靛蓝色的潮气。
贾悦指尖刚触到族谱,东南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紫鹃慌张来报,说尤氏房里的靛蓝包袱不见了,而贾蓉此刻正带着染坊工匠往祠堂方向去。
沈墨望着族谱封皮逐渐显现的双鲤暗纹,忽然发现云雷纹的缺口与翡翠扳指完全契合——那本该在三年前就沉入运河的证物,此刻正在祠堂香案下泛着诡异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