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黄河滩涂凝着铁灰色的寒霜,郭威的白须结满冰碴,掌心紧攥着那卷浸透血渍的密诏。三万将士的甲胄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光,宛如一条蛰伏在冰河畔的黑龙。我蹲在祭坛后方调试最后一枚"雷鸣筒",陈老三忽然按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茧子刮得人生疼:"苏大人,这引线潮了!"
"用火油浸过再试。"我瞥向不远处监军的王峻,那老将正阴鸷地盯着祭坛上的青铜鼎——鼎中煮沸的黍米酒腾起白雾,混着昨夜暗撒的硫磺粉,在寒风中凝成诡异的青烟。赵匡胤拎着两只中箭的灰雁走来,雁颈处系着浸过朱砂的布条:"按苏兄的吩咐,这"天赐祥瑞"够不够分量?"
陈老三嗤笑着拔出雁喉间的箭:"祥瑞个屁!这俩夯货是俺昨儿在芦苇荡拿弹弓打的!"他粗粝的手指灵巧地系紧布条,冻红的鼻尖几乎贴到雁羽上,"要说装神弄鬼,苏大人可比白马寺的秃驴在行!"
卯时的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河滩上突然炸开骚动。柴荣策马冲入军阵,马鞍旁挂着个滴血的布袋:"报!汴京绣衣使截获祭天檄文,隐帝派慕容彦超率五万禁军压境!"布袋坠地滚出颗人头,正是三日前潜入汴京的死士统领,那双未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祭坛。
郭威的独眼在黍米酒的热气中眯起:"苏先生,你的天谴该降了。"我攥紧火折子的手微微发抖,虹桥书生在手机锁屏上突然撑开血红的纸伞——这是前所未有的凶兆。
"放!"陈老三的暴喝混着弓弦震颤,三十枚"雷鸣筒"拖着赤焰升空。硫磺与硝石在朔风中炸出紫烟,恰似《乙巳占》所载的"太白蚀心"异象。柴荣率骑兵沿河岸狂奔,马蹄激起漫天雪雾,藏在冰层下的百盏孔明灯被齐齐引燃,灯面"代汉"符纹映得河面一片血红。
"苍天示警!诛杀昏君!"赵匡胤的吼声压过风啸,他反手割开白马喉管。热血喷溅在黄旗上的瞬间,三万将士的戈矛顿地声震碎冰凌。王峻突然拔剑指向我:"妖人惑众!这紫烟分明是..."话音未落,慕容彦超的先锋骑兵已冲破薄雾,狼牙棒砸飞了祭坛前的青铜鼎。
"护旗!"郭威的白发在硝烟中狂舞,他竟亲自扛起黄旗冲向敌阵。赵匡胤眼疾手快劈翻两名敌骑,血溅在白马尸体上凝成冰花:"苏兄!把你的鬼把戏往河心引!"我这才惊觉冰层下的孔明灯引燃了芦苇荡,火借风势卷向禁军侧翼——这本是预留的退路!
陈老三拽着我跳上运粮车,他从盐袋里摸出最后三枚雷鸣筒:"苏大人,给俺唱个戏法!"火折子擦燃的刹那,慕容彦超的金盔在百步外闪现。我将雷鸣筒塞进冰窟,爆响震起丈高水柱,冰水浇熄了敌军火把。柴荣的骑兵趁机从侧翼包抄,马蹄践踏着冰面上"太白经天"的焦痕。
"郭雀儿!你这点伎俩骗得了愚民,骗不过天道!"慕容彦超的狼牙棒扫飞三名亲卫,直取郭威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赵匡胤掷出那对伪造的"天赐祥雁",雁喙竟精准刺入敌将眼窝!陈老三趁机抛出套马索:"龟儿子,尝尝你陈爷爷的捆仙绳!"
冰面在混战中崩裂,我踉跄跌入刺骨河水的刹那,手机从怀中滑落。虹桥书生在碎屏里展开卷轴,像素化的文字浮现:"七里坡水攻,决堤辰时三刻。"我挣扎着抓住浮冰,朝杀红眼的赵匡胤嘶吼:"未时...未时引漳河之水!"他回身一箭射断敌军帅旗,染血的箭杆不偏不倚钉在郭威脚边——正是那支刻着"民心即天意"的木箭。
午时的日头穿透硝烟时,黄河滩涂已伏尸遍野。郭威踩着慕容彦超的金盔展开黄旗,旗面血污斑驳,却遮不住那个用金线绣的"周"字。陈老三从冰窟捞起半湿的密诏,咧着缺牙的嘴大笑:"这玩意泡了水,倒比先前更像天书!"河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战场,三万幸存的将士举起卷刃的刀剑,吼声震得云层翻涌:
"天佑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