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夜宴,吴昕到底没有去。
是他身边的属官白泽,陪着小皇帝主持了宴会。
宴会上,白泽对梁夜的态度极其恭敬。
这位忠靖侯府庶出的小公子自幼是吴昕的伴读,成年后也未曾离开,一直都是摄政王的臂膀。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吴昕的态度。
所以,原本晚宴前心思各异的群臣,如今对梁夜的态度都和善了起来。
梁夜心中对吴昕有愧,对于白泽的态度自然就好的多了:“敢问白先生,王爷……”
“王爷无碍,劳将军挂心。“
白泽笑容和善,对梁夜解释道:“其实王爷本是要来的,结果回去咳的重了些,吴院正便急了,无论如何不许王爷出门。”
他接着笑道:“王爷特命在下和大将军道歉,说等身子好了,亲自登门,向大将军赔礼。”
“怎可如此?”
梁夜愕然:“本就是末将失礼,王爷……”
白泽的笑容一如吴昕,柔和平淡,看着全无芥蒂:“将军久不回京,不太了解王爷,王爷不是那么多规矩的人,似梁将军这等纯臣,我家王爷很是欣赏。”
梁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他不想要任何人的欣赏,他什么都不想。
片刻,梁夜自嘲地笑了笑。
欣赏他做什么,一具行尸走肉。
小皇帝年幼,宴会上自然不耐烦久坐,白泽很快便带吴朔离开了。
朝臣便也慢慢散去。
走出辉宏的宫殿,梁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庞大却又冷寂的皇宫,只觉心底更加凄凉。
一国之君只是个奶娃娃,实际掌权人是个病秧子,这个王朝就如同这个皇室一样,多灾多难,飘摇欲坠。
他的有生之年,绝不愿看到故国惨遭兵燹,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还是早早去死的好。
吴昕这一病,又是两日未曾早朝,有事都是诸位大人直接到摄政王府回禀。
小皇帝吴朔也被人带着住在他的府上,跟着太傅读书习字。
可一国之君,也不能只习诗书政论,吴昕闲暇之余,便想给吴朔请个师傅,教他习武。
他们兄弟身体都不太好,吴朔不能步他俩后尘,得从小锻炼啊。
可是让谁教啊。
吴昕有些犯愁。
他手上的人都是吴咎带出来的,杀人行,打家劫舍也行,教孩子?
可算了吧。
他怕一天不到黑就给吴朔累出来个好歹。
吴昕忽然想到了梁夜。
梁夜为人,心细胆大,一丝不苟,倒是合适。
可是想到那人眉眼间暗沉沉的心灰意冷,吴昕也觉得头痛。
这人,怕是请不动啊。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烦闷:“吴咎,知不知道梁将军在哪里?”
“今日冬至,梁将军在济恩寺给梁老将军、老夫人和梁少将军上香祈福。”
嗯?
在寺庙?
吴昕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探身往院子外头瞅了瞅,小声问道:“吴咎,白泽和吴院正都不在吧?”
“不在。”
吴咎站在他的身边,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白泽带着陛下在内阁处理政事,吴院正这个时辰已经回太医院了。”
“那便好。”
吴昕立马坐直身子,站起来去拿衣袍:“吴咎,帮我拿那件灰鼠领狐裘,我要去济恩寺上香。”
“不行。”
吴咎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王爷身体刚见起色,这会儿出去,是准备一个冬天都在床上躺着过吗?”
“吴咎,你也要限制我!”
吴昕气恼地坐回去,片刻又抬起头:“本王命令你,送本王去济恩寺,这总行吧!”
吴咎皱眉看着吴昕那张艳色倾城偏又苍白柔弱的脸,就仿佛是暴风雨中的牡丹,艳冶无双却随时都会凋零。
只是僵持了几息,吴咎败下阵来,叉手行礼:“是,属下遵命。”
这样的主子,无论下什么命令,他都没办法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