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忙道:“还没有!儿子蠢笨,以前又是贪玩胡闹,所以连《大学》都还没念全。
如今倒是将《大学》背熟了,儿子想着既然要练字,那何不抄写书本,既练了字,也背了书,岂不两全?
所以儿子去大嫂嫂那儿借了《论语》跟《孟子》过来,每天照着书本抄写,倒觉着还真把这两本书快要背下来了。”
贾政一辈子最推崇的就是读书进学。
他当年也曾立志考科举,但在老国公去世之前,给他求了一个荫封,最终把这儿时的志气只能搁下。
如今见这自幼不成器的小儿子,忽然勤奋上进起来,心里怎能不高兴?
便又问道:“你这屋里如此阴暗,日日练字,可别把眼睛熬坏了!”
贾环忙道:“不打紧,我写字的时候把窗户推开,光线就亮了!”
正说着,如意端着茶盅进来,说道:“还说呢,三爷每天开着窗练字,这么冷的天,把手都冻坏了!”
“多嘴!”
贾环赶忙呵斥一声,双手接过茶盅,亲自捧给贾政,“老爷请用茶!”
贾政一手接过茶盅,一手抓住了贾环手腕,果然看见手上已经起了冻疮。
贾政心里不是滋味,就盅呷了一口茶,却“扑”的一口喷出来,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苦涩的?”
贾环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这就是儿子平时用的茶呀!……是了,前儿宝二哥哥拉我去惜春妹妹屋里,惜春妹妹让人送上茶来,我尝着倒是好喝。
想必那是惜春妹妹收着专门待客用的吧?我这儿寻常也没人过来坐,所以……管家大娘自然也不会给我这儿分派好茶叶。
说起来好笑,儿子从前最是贪嘴好吃,却尝不出茶水好坏。
所以每每去到惜春妹妹、迎春姐姐、还有宝二哥哥屋里,人家给我上茶我也不大喝,就想人家端一些点心蜜饯什么的出来解馋。
所以从前人人都不喜欢我,那都是儿子自己不争气,其实怨不得人家都烦我。
就连姨娘,有时候见太太屋里有了什么好吃的零嘴,也会偷偷顺一点回来给我尝尝。
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无地自容了!所以我昨儿还跟姨娘说,儿子现在长大了,不贪零嘴了,没有就不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倒是姨娘老是从太太屋里顺东西回来给我吃,让人看见,落个手脚不干净的名声,更是儿子的罪过了……”
他絮絮叨叨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贾政按捺不住,直接将茶盅扔在了地上。
贾环吓得急忙跪下,说道:“老爷息怒,是儿子多嘴了,老爷若是不爱听,儿子不说了便是!”
贾政气得呼呼直喘,说道:“不关你事,你起来!”
心里不禁想道:“迎春是大哥的庶女,惜春更是宁国府那边放到这边养着的,连她们都能有些好吃好喝的,怎么我贾政庶出的儿子,却要遭人如此轻贱?
茶是下人都不喝的粗茶,小孩子该有的零嘴点心竟是没得半分,怪道他从前到处惹人嫌,竟是去混吃混喝的去了!
再看看这屋里,这哪是主子住的屋,下边奴才们也比这里住得好!
还有那木炭,小孩子不懂事不认识,管事的也瞎了眼不成?分明就是欺负环儿是个庶子,没把他当成正经主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