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响水河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金宝蹲在青崖兄弟的尸身旁,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鹅卵石。石头表面凹凸不平,隐约能辨出半枚狼头刻痕——那是蒙石城旧主为枭字营暗桩特制的标记。拉雅站在三步外清洗匕首,刀刃映出的河面碎光中,几缕幽蓝荧光正随波流转,与昨夜商队车辙里的冰晶如出一辙。
"修桥?"拉雅转身时,皮革靴底碾碎了几星荧光草屑,"我以为我们更该关心萤石潭的蓝焰草花期。"
金宝拾起一块扁平石子掷向河面,石子擦过一具冰儡残骸,激起的水花在晨光中碎成细雾:"青崖手札里提过,漏斗森林的猎户会在毒雾区用九道刻痕标记安全路径。"他抬手指向河中央腐烂的涉水桩,"这些桩子间距正好九尺,昨夜毒蝎摆的星象阵,怕是早就借着旧桥基布好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十三四个村民簇拥着一位拄拐老丈走来,每人腰间都系着褪色的蓝布巾——那是三年前蒙石城被屠时,百姓为哀悼枭字营暗卫自发佩戴的丧仪。老丈看见青崖尸身时猛然跪下,拐杖顶端的狼头木雕磕在鹅卵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枭字营的小崽子......三年前替我们挡过漏斗森林的狼匪。
金宝上前扶起老丈,注意到他粗布鞋底沾着细碎的蓝焰草碎屑:"老人家可知,最近有商队运送"冻货"经过此地?"
"冻货?"老丈剧烈咳嗽着,从怀里掏出半块冰儡残片——那是灰衣人用来换粮食的"货币",冻僵的手指关节处还凝着冰渣,"前几日有伙灰衣人,说是什么"寒鸦大人"的慈悲。"他突然抓住金宝手腕,掌心的老茧擦过对方后颈的旧疤,"少城主可记得,老城主在世时修过一座七孔石桥?桥洞底下刻着星图,每逢初七子时......"
拉雅的匕首鞘突然发出轻响,蓝宝石坠饰在阳光下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光影:"北斗七星的方位!"她想起青崖铜哨内的星图刻纹,以及夜枭密信里反复出现的"五月初七"。老丈会意点头,从拐杖暗格里摸出一片枯黄的蓝焰草,叶片边缘焦黑的火烧痕迹,竟与西城废窑铁臂张尸体旁的焦痕完全吻合。
"三年前桥塌了,石头都被新主搬去砌黑市地牢。"老丈压低声音,周围村民们自觉靠拢,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但桥基还在水下,第七个桥洞......藏着老城主的兵符。"
金宝与拉雅交换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雷般的震颤。七孔桥、星图、兵符——这三个关键词与青崖手札里"萤石潭下藏枭巢"的记载形成完美闭环。金宝转身面对村民,手按剑柄提高音量:"各位可愿随我重修七孔桥?待桥成之日,蒙石城旧主的恩泽,必将重返这片土地。"
人群中先是沉默,继而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扯开粗布衣襟,露出心口淡青色的狼头刺青:"我爹是枭字营的樵夫暗桩!"紧接着,一位抱着婴孩的妇人掀起裙角,脚踝处褪色的"枭"字火印赫然在目:"我男人曾替夜枭大人送过密信!"
三日内,响水河畔聚起三百余乡邻。金宝将青崖的箭囊系在腰间,里面装着幽蓝的寒晶心,每日卯时便蹲在河岸用罗盘勘测水势。拉雅则带着村民们在下游打捞旧桥残石,发现每块石头底面都刻着极小的狼头徽记,而第七块桥洞石上,竟用冰蚕分泌的黏液画着完整的北斗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留有明显凹痕。
"看这个。"拉雅用匕首撬开石缝里的泥土,挖出半枚铜哨,狼头眼睛镶嵌的竟是红宝石——与昨夜毒蝎操控的傀儡刺青一致,"当年枭字营分"明枭"与"影枭"两队,明桩用蓝宝石,暗桩用红宝石......"
金宝突然按住她手背,目光死死钉在石面星图上。北斗第七颗星的凹痕边缘,有处极细的齿印,形状与青崖铜哨内的金属薄片边缘完全吻合:"五月初七子时,北斗七星的倒影会穿过第七桥洞,那时......"
他的话音被西岸传来的马蹄声碾碎。十二名灰衣人骑着健马冲来,马缰上都系着金缕鞋纹的流苏,中间押着一辆铁栏囚车,里面蜷缩着的中年男子正是刘三——那个本该在西街棺材铺接应的枭字营暗桩。刘三看见金宝时猛然扑向铁栏,喉间发出含混的"少城主",右手紧握着半块鱼符,缺口处还在滴落幽蓝血液。
"少城主果然爱民如子。"毒蝎的声音从河岸老槐树上飘来,他坐在横枝上晃悠着双腿,青铜义肢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冰蚕正趴在义指关节处啃食一片蓝焰草,"可惜这桥永远修不成了——你们以为收集旧桥石就能打开枭巢?实话告诉你们,七孔桥的第七个桥洞,早被夜枭的心头血灌满了!"
话音未落,囚车突然炸裂成冰块,刘三浑身缠着冰棱站起,眼瞳里跳动着幽蓝火焰,指甲竟已变成半透明的冰爪。村民们惊恐后退,有孩童跌倒在金宝脚边,却见金宝抽出佩剑,剑刃在阳光下划出寒芒:"刘三是影枭队的!他体内的冰儡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