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暮春总是裹挟着料峭山风,欧阳逸飞紧了紧披风,龙渊剑在背后随着黄骠马的颠簸轻晃,剑囊上的太极图穗子扫过鞍边,惊起几点尚未凝霜的夜露。身旁的梅降雪勒住青骓马,望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天柱峰,袖口那道被神教毒针划伤的疤痕又隐隐作痒——自蜀中唐门快马加鞭八日,马蹄踏碎了陈仓古道的月光,终于在这第十日的清晨,望见了武当山的玄岳门。
青石板路被千年风霜磨得发亮,两侧古松虬结如铁,枝干上垂落的苔藓沾着晨露,踩碎时发出细微的脆响。越靠近山门,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冽罡气便愈发浓郁,混杂着崖壁间云锦杜鹃的甜香,形成一种独属于玄门圣山的气息。欧阳逸飞抬手拂去剑囊上的露水,忽然在石阶缝隙里看到半枚熟悉的玉佩……
“师哥,你看!”梅降雪忽然驻足,指向左侧崖壁新刻的剑痕。那痕迹深可见骨,却在最后收势时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光,正是武当“两仪剑法”的起手式。欧阳逸飞蹲下身,指尖触到剑痕里残留的淡淡药味——是唐门“逆风解”的粉末,显然有人在此与神教弟子恶战过。
山风突然转急,卷起道旁的落英,打在两人衣袂上。欧阳逸飞抬头望向玄岳门,牌坊上“玄岳门”三字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不是往日的清越,而是带着急促的共鸣。他与梅降雪对视一眼,同时催马疾驰——那是护山大阵被外力冲击时的警示。
穿过玄岳门,演武场的古松竟被拦腰砍断,断口处渗出深褐色的汁液。欧阳逸飞翻身下马,龙渊剑出鞘三寸,青光映着他骤然冷冽的眼神。凌降雪握紧腰间软鞭,鞭梢扫过地面时,卷起半枚黑羽毒针——针尾火焰图腾已被罡气灼得焦黑,正是黑风煞的独门暗器。
“逸飞!降雪!”
洪亮的笑声突然穿透雾霭,只见紫霄宫前,一位白须飘飘的老道人身着月白道袍,负手而立,正是张三丰。老人虽已年逾百岁,却不见丝毫老态,周身散发着温润而浩瀚的气场,仿佛与这山峦融为一体。他见到两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抚须大笑:“好!好个欧阳大侠,几日不见,眉宇间又添了几分英气!”
欧阳逸飞与梅降雪连忙上前叩拜,龙渊剑与软鞭触地时发出清响。张三丰虚扶一把,目光落在梅降雪袖口的绷带处,笑意未减,声音却多了几分凝重:“蜀中事毕,辛苦了。路上可还顺利?”
“回张真人,”欧阳逸飞起身,将怀中染血的羊皮地图呈上……
张三丰接过地图,指尖拂过上面盛开的七里香图案,忽然抬袖一挥,紫霄宫的铜钟自鸣,清亮的钟声荡开云雾。“进屋说,”他看向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笑容里多了几分温和,“梅降雪姑娘亦是神姿飞扬,只是这袖口的伤,可是黑风煞的‘蚀骨钉’?”
梅降雪一惊,下意识按住左臂。张三丰却已转身朝大殿走去,白须在晨风中飘动:“无妨,武当山的‘玉露散’配唐门的金疮药,保管你三日内痊愈。”
议事厅内檀香袅袅,长案上摊着泛黄的《五岳图》,西域荒漠处用朱砂画着狰狞的火焰标记。张三丰示意两人坐下,指尖轻点地图上的武当山:“圣火令图谱,当年你父亲藏在了……”他忽然停住话头,目光转向欧阳逸飞背后的龙渊剑。
剑身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轻颤,剑锷上的北斗七星幽幽发亮,与案头摆放的玄武玉佩遥相呼应。欧阳逸飞想起父亲灵位前的牌位,那上面除了“护剑而死”四字,还刻着朵极小的七里香。“真人,”他忽然开口,“弟子在烽燧遇殷师兄时,他说图谱藏于‘见素抱朴’之处。”
张三丰抚须而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父亲果然没看错人。”他起身走到厅后石壁前,手掌按在刻着太极图的石面上,只见石壁缓缓移动,露出暗格中一个檀木盒。“当年波斯使者送来的《万毒解》医书,并非邪功总纲,而是能解天下奇毒的良方。”
盒中果然放着一卷羊皮纸,上面用梵文绘着草药图谱,角落处还有父亲的批注:“侠骨非寒铁,英风在护生”。她忽然想起母亲遗物上缺失的半幅图案,竟与图谱边缘的纹路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