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了。”陈肃抓起刘陔的茶盏灌了一口,全然不顾礼数,“袁本初若真欲加害主公,怎会放着武遂要冲不取?依肃之见,这分明是...”他突然噤声,从袖中抖出三枚五铢钱掷在案上。
铜钱旋转间,刘陔看到陈肃嘴角抽动——这是寒门士子特有的占卜法,他三年前在城头见过。当时陈肃便是这般卜了一卦,而后建议开粮仓赈民,硬生生从张角部将手中保住了乐成城。
“坎上艮下。”陈肃突然按住铜钱,“蹇卦。利西南,不利东北...”他猛地抬头,“主公速派使者前往高邑!”
“肃夜观天象,太微垣有异动。此时借朝廷名义施压,正是...”
陈肃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水痕,从邺城蜿蜒至河间,最后重重点在广川县位置。"主公请看,贾使君新领冀州,正需立威。若我河间与贾琮联名上表,言袁绍擅调胡骑过境..."
“贾琮?”刘陔突然打断,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那个在交趾靠杀夷人升官的屠夫?他怕是连袁绍的袍角都不敢碰!”
书房内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陈肃不慌不忙从袖中排出三枚铜钱,在案上摆成三角状:
“够了!”刘陔突然挥手打翻茶盏,褐色的茶汤漫过羊皮地图,将陈肃方才画的水迹晕成一片混沌,“你这些卦象说辞,三年前守城时还算有用。如今袁本初的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
陈肃的铜钱被茶水冲散,在案几边缘叮当摇晃。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其中一枚,抬眼时正对上高览紧蹙的眉头——将军铁甲下的中衣已经汗透。
张俭见状急忙圆场:“大王息怒。子谨之意,是袁绍此刻全力对付青州黄巾蛾贼,未必...”
“未必什么?”刘陔突然从席上跃起,腰间玉带钩撞在案角碎成两段,“上月他只索要三万石军粮,我给了五千石。以袁本初的性子,这便够他杀我十次!”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梁柱间震出回响,“还有他那个外甥高干,在我境内强抢民女被当众杖责...你们真当袁绍会忘?”
高览却持不同意见:“末将以为不可不防。袁绍若真有意加害大王,必会先切断我军粮道。不如派一支轻骑,护送粮草前往南皮,顺便探探于夫罗的虚实。”
四人争论至东方泛白,仍无定论。
最后刘陔拍案而起:“够了!我意已决。高览,你即刻率三千精兵,以护送粮草为名,拦截于夫罗的先锋部队。若他们确有敌意,就地歼灭!”
“大王!”张俭和陈肃同时惊呼。
刘陔充耳不闻,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袁本初既已亮剑,我河间国又岂能示弱?传令下去,全境戒严,准备迎敌!”
晨光中,刘陔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也格外苍老。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将把河间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在南皮城中,袁绍正与谋士们商讨如何对付公孙瓒,对河间国的异动浑然未觉。
一场因猜忌而起的战乱,就这样在黎明时分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