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晒谷场飘着新翻泥土的潮气,龙煞蹲在石碾子旁,看二柱子和疤脸汉子往卡车上搬山珍礼盒。纸箱上印着"红禾屯"的烫金logo,在春日的阳光里泛着光,却照不亮他眉间的褶皱——县电商办的人刚走,留下句话像块冰碴子塞在他心里:"你们的产品好是好,可没打通供应链,利润都让中间商赚去了。"
"龙哥,想啥呢?"翠花抱着捆红绳跑过来,马尾辫上别着朵晒干的豆角花,"这趟去省城,记得给咱合作社开个网店,二柱子说城里人都在手机上买菜!"
龙煞接过红绳,指尖摩挲着绳结:"翠花,你说咱的蘑菇能卖到上海,可包装、冷链、品牌..."他望着远处正在扩建的加工厂,钢筋架子在蓝天下支棱着,"这些都得要钱,要人脉,咱窝在屯子里,永远摸不着门道。"
翠花的手突然顿住,红绳从指间滑落:"你...你要走?"
晒谷场的风突然静了,二柱子搬箱子的响动也停了。龙煞站起来,看见周村长倚着拐杖站在老槐树下,烟袋锅子冒出的白烟缠着新抽的槐叶打转。他知道,有些话早晚得说。
当晚的村民大会开得格外安静。煤油灯芯滋滋作响,龙煞的影子在土墙上晃得老长:"大伙跟我熬了这些日子,从打架斗殴到抱团种地,"他扫过台下攥着旱烟袋的老汉、纳鞋底的媳妇、流着鼻涕的娃娃,"可现在咱的粮能卖出去了,钱却赚不多;合作社建起来了,可天鸿集团还盯着后山的矿。"
"你直说吧,是不是城里有啥机会?"周村长磕了磕烟袋锅子,火星子溅在补丁摞补丁的棉鞋上。
"省城里有个农产品博览会,"龙煞掏出皱巴巴的邀请函,"组委会说咱的有机粮能参展,可展位费、运费、包装设计..."他望向窗外的星空,"咱得有人去闯,去摸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二柱子蹭地站起来,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绷得发亮:"我去!我年轻,能扛能打..."
"别胡闹。"龙煞打断他,"这事得懂行情、会算账,还得能跟穿西装的人唠嗑。"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我去最合适。"
翠花突然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摔在桌上:"你走了,合作社咋办?天鸿集团再来捣乱咋办?"她眼睛红红的,却硬撑着没掉泪,"再说了,你连智能手机的支付密码都记不住,还能在城里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