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突然剧烈咳嗽，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陈凡扶住她时摸到滚烫的额头，三天前被铁钉划伤的脚踝已经肿胀发紫。"破伤风。"随行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要立即送县医院！"

救护车鸣笛声划破雨夜。陈凡攥着李婷逐渐冰凉的手，看见后视镜里巡查组的车拐进了石材厂。急救灯的红光扫过手机屏幕，崔书记的短信在此刻跳出："保人不保事。"

凌晨的县医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味。陈凡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握不住笔。护士递来的缴费单显示着天文数字，他摸遍全身才发现钱包遗落在网吧。

"陈凡？"熟悉的嗓音带着迟疑。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摘下口罩，竟是毕业后再未联系的王璐。她胸牌上"急诊科副主任"的职称在冷光中闪烁，"去缴费处报我的名字，手续后面补。"

陈凡望着这个曾被他放弃的投行精英，此刻她正在训斥延误送诊的救护车司机。生命体征监测仪的滴答声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请求："能不能...别告诉同学们我在这里？"

晨曦微露时，陈凡在ICU外撞见前来"视察"的王德发。副镇长提着果篮，佛珠手串碰撞出清脆声响。"小李这是因公负伤嘛。"他翻着护士站的用药记录，"镇里会承担全部费用。"突然压低声音，"那批检测数据...年轻人要学会共享。"

陈凡盯着他腕上新换的劳力士绿水鬼，表盘的反光像毒蛇的瞳孔。他摸出手机，李小山刚发来的新视频正在加载——凌晨两点，巡查组的奥迪车驶离石材厂，后备箱里露出茶叶盒的鎏金边角。

回到镇政府时，陈凡发现办公桌被人撬过。父亲送的笔记本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青岩镇旅游发展规划》。扉页上王德发的批注力透纸背："道路改造项目暂缓，重点开发矿山遗址公园。"

暴雨在午后转成淅沥小雨。陈凡蹲在档案室废墟里，发现2016年的防汛会议记录被人撕去关键页。碎纸机旁残留着半张发票，永利建材的公章印油尚未干透。

"他们开始销毁证据了。"李婷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坐着轮椅，腿上摊着笔记本电脑，"但我云端备份了所有资料。"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刚接到通知，县里要成立矿山遗址公园项目指挥部。"

陈凡的拳头砸在铁皮柜上，震落了崔书记当年的先进工作者奖状。玻璃相框碎裂的瞬间，他看见夹层里掉出的照片——王德发与巡查组长在度假村钓鱼，背景里的石碑刻着"清风山庄"。

傍晚的霞光染红河面时，陈凡接到李小山的视频电话。少年站在自家屋顶，镜头里可以看见石材厂新建的排污管正在暗渠施工。"他们要把管道通到清水河下游！"无人机的夜视画面里，戴着安全帽的监工正是老周的外甥。

陈凡抓起车钥匙冲向停车场，却在吉普车前被崔书记拦住。老书记的轮椅碾过碎玻璃，手中紧攥着中国结："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他递来泛黄的信封，"这是当年矿难家属的联名信。"

信纸上的血指印在暮色中触目惊心。陈凡读到第三页时，手机突然收到王璐的短信："李婷的血液检测报告异常，铊含量超标20倍。"